穆南煙已經迅速將跳著過來的人打量了一眼，和喬淺初相視而笑。

二十出頭的樣子，嫩黃色禮服長裙稍稍有些妨礙了她的動作，但是絲毫不妨礙她在語調上的親昵。

她邊跳邊叫著，高跟鞋每砸到一次地上，就直接能在張子善的耳朵裏砸出一個坑來。

張子善立刻裝作沒聽見，轉身又對上了謝西恬帶了些許笑意的眼神，心裏暗叫糟糕。

完了……這要是給謝西恬誤會了……張子善突然苦笑了一聲——誤會了……誤會了又能怎樣。他已經失去所有資格和競爭她的機會，從她選擇了柏即晨那一刻開始，他就已經知道了。唯一還保留的，是他自己內心裏殘存的希望而已。

這麽多年了，就算沒有希望了，也還有習慣。

喜歡喜歡著，什麽時候就變成了慣性地停留，他自己也不清楚。現在一時間讓他去完全脫離，他是做不到的，但是正在嘗試著，雖然這個過程會比較痛苦。

“張子善！”伍可君的聲音更加清晰了，這回是直接俏麗地響在了耳邊，

張子善渾身都炸響了一顆驚雷，再沒有心思去想什麽風花雪月了。

先不說這個相親對象和謝西恬站在一起的畫面有多讓他尷尬，就說這個伍可君……當初薛麗堤女士是怎麽介紹的他還能背出來！

“就是一個同事家的女兒，長相也甜美，性格也活潑，真的很活潑的，周圍人很容易就被她感染了，說話也有趣，老少通吃……”

剛才謝西恬又說了什麽來著？

“豪潤集團的二千金”……

這個騙子。

張子善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，開口道：“同事家的女兒，偷了酒會上的請帖進來了嗎？”

伍可君一僵，但是瞬間就恢覆了笑容，湊了過來：“餵，你不要這麽小氣嘛……你和穆南煙是朋友，穆南煙和我爸是同事，也算是同事家的女兒啊……”

還有這麽強詞奪理的？張子善算是開了眼界。

“南煙，剛才你的小糕點在哪裏拿的？”喬淺初突然開口道。

穆南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，笑著隨手指了一下最遠處道，“那邊。”

張子善發覺不對勁，張口道：“餵，你們兩個要幹嘛？”

他沒有轉頭看謝西恬，心裏有些怪異感。

謝西恬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的交流和互動，也稍稍放心下來——之前伍可君這麽拜托她的時候，她還覺得奇怪，現在看來……兩人之前大概就已經見過面了。

謝西恬看了一眼張子善，開口道：“我那邊還有事情要忙，你們聊。”說著轉身離開。

張子善這才意識到如果謝西恬走了，穆南煙和喬淺初走了，那……他轉頭，看見了伍可君放大的笑容，笑得彎彎的眼睛。

立刻轉頭。

“你們去吃糕點嗎？走走走一起。”他道。

“我們吃我們的，你去湊什麽熱鬧？”穆南煙不滿得皺了皺眉，“你瓦數太高。”

伍可君忍不住笑了出來，但是立刻將頭轉向了一邊。

張子善張了張嘴，和穆南煙做了一個口型：“不是吧你！我不要和這個女人待在一起！”

穆南煙看了他一眼——嘴上說不要，但是臉上並沒有十分明顯的拒絕。

“走吧。”穆南煙道，伸手攬上了喬淺初的肩，兩人移動步子往遠處走去。

張子善心裏罵罵咧咧，但是不得已轉身來應付——不是說伍可君是這次酒會集團的合作商女兒嗎……不能得罪啊。

伍可君顯然不需要他的招呼，自己直接走到了一邊，看著喝的喝吃的，嘆了口氣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。

“他們為什麽不讓你吃？”張子善走了上來，打量了一眼伍可君的全身。

不算瘦，但是絕對稱不上胖，甚至有些偏瘦。只是臉頰兩邊還有些嬰兒肥，稚氣未脫的樣子，彎彎的眼睛和眉毛仿佛隨時都在笑，他看著看著，覺得熟悉。

“因為我胖唄……”伍可君伸手迅速拿了水果放進自己的盤子，轉身往另一個區域走，背對著剛才和她談話的人，開口道：“他們覺得，女孩子必須要身材纖細，風一吹就倒的那種才叫美感。”

“他們活在哪個朝代啊。”張子善隨口接到，不自覺地幫伍可君擋了擋。

“餵。“伍可君匆匆吃了一口，突然轉頭。

張子善被過近的距離一震，立刻後退了些，開口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要不我們逃出去玩吧？”伍可君剛開口提議，門口就響起了一陣寒暄。

她一喜，轉頭朝門口看去，推了推張子善道：“看。”

張子善轉頭，看向了門口。

與此同時，穆南煙也將頭轉向了門口，看見了那個正邁步進來的身影，眼睛瞇了瞇。

喬淺初安靜地待在他身邊，但是也看見了那個鶴立在人群裏的人。

“豪潤集團的繼承人。”謝西恬的聲音在兩人身邊再一次出現——她看見那個身影進來的時候，就已經走過來了。

穆南煙不答，繼續轉身給喬淺初弄水果拼盤。

這邊張子善疑惑道：“誰啊？”

“我哥。”伍可君道：“叫伍非齊，你們以後會認識的。”她說了這句，突然響起了什麽，張了張嘴，偷偷看了張子善一眼。

“認識？”張子善看了她一眼，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
伍可君聳了聳肩，冷不丁道：“你是不是喜歡謝西恬？”

“我……”張子善張口想答，但是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是比較合適目前的狀態的。

就是這種想要放棄，但是卻還沒有完全脫離的狀態。這樣的狀態已經吊了他好久，十分難受。

“喜歡就喜歡，你什麽你。”伍可君又往嘴裏塞了東西。

張子善冷哼一聲，不辯解。

伍可君繼續道：“反正你也等不到她，不如就和我在一起吧。”

接二連三的重磅炸彈讓張子善沒有緩過氣來，半晌，笑了笑。

“伍可君，你玩笑開大了啊。”張子善覺得伍可君除了開玩笑，沒有其他的可能了。小女生可能一兩天新鮮，新鮮感過去了之後就會知道不是喜歡了。

“開玩笑？我沒有在開玩笑。”伍可君放下了刀叉和盤子，走了過來。

張子善無異於看見洪水猛獸，往後退了退。周圍還有人在走動著，場地裏的音樂也十分合適伍可君此刻踏空而來的步子還有笑容，只是這些東西全部加在了一起……顯得十分怪異。

“停。”張子善開口。

伍可君停住了腳步，頓在了離張子善兩米遠的地方。

“你哥來了，你去那邊找他吧。”張子善指了指門邊。

伍可君搖頭聳肩，“不要，他有自己想找的人。”說著伍可君的眼神往場內的某個影子一瞟，笑了笑。

“那也別跟著我了，我去找穆南煙。”張子善說著轉身。

“我是說真的啊。”伍可君的聲音十分清甜，在身後響起的時候更加撓人，“你難道打算等她嗎？”

張子善猶豫了一下，又轉了回來道：“沒有這個打算，只是暫時也沒有戀愛的打算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接受相親？”伍可君笑意滿滿的眼神註視著張子善。

張子善並不討厭伍可君的問題，雖然從一見面到現在，她的問題很多，而且個個都涉及隱私，放在別人身上他肯定笑著諷刺回去了，最多扔下一兩句話就離開。但是伍可君的問句和聲音，笑容和表情，都讓他覺得十分舒適，所以沒有認為她冒犯了自己的念頭。

“我是被逼急了，何況即使是相親，也要和真實的人相親。”張子善擡眼看了看她。

對於伍可君一開始的欺騙，多少還是在意的。

伍可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，“那個……以後我再和你負荊請罪，我想問的是你現在，要不要和我在一起？”

“不要。”張子善也十分明確地回答了。

他害怕又是一個深淵。

在感情裏身負重傷的人，需要一段很長的空白期來填補和調養。現在就接受伍可君，他沒有把握做到。

伍可君嘆了口氣道：“所以說……還是我不夠好看的問題。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，自言自語道，也沒有多受傷的樣子。

張子善抽了抽嘴角。

伍可君繼續拿起了盤子和刀叉，道：“不急，慢慢來，婚不是一天就逼成的，這個道理我懂。”

張子善現在就只想把伍可君抽進墻裏。

他擡眼，看了看不遠處的穆南煙和喬淺初，意外發現兩個人的眼神都往這邊看著——一對視，張子善在心裏罵開了。

今天這個完全就是鴻門宴啊鴻門宴……

“但是張子善啊。”伍可君突然再一次開口了，尾音輕輕一轉，溫軟而動聽。

張子善立刻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，“把尾音去了，我外婆和你一個叫法。”

“張子善啊。”伍可君像沒聽見一般，故意又重覆了一邊，笑容輕輕一收，“近期要是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，被傷得很慘的時候都沒有人及時過來安慰你。”

傷得很慘？

張子善看了她一眼，“什麽意思？”

“就是覺得你需要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來替你排憂解難——你面前就有一個，要不要？”

張子善被這種花式求愛給震到了，想了又想，沒有想到自己身上到底哪一點讓伍可君看上了。

“不要。”他道：“我過去了。”

目光一轉，穆南煙和喬淺初卻已經不在原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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